─白兔從另一頭跑過來。
─他掏出西裝背心裡的懷表,喃喃自語:「糟糕,我要遲到了!」
故事開頭直接切入了《愛麗絲夢遊仙境》(書中稱「不可思議王國」)為背景的世界。以亞里的夢中蛋頭人命案和現實中「雞蛋」博士生的死為觸發點,拉開了殺人命案的序幕。
此書主要分兩線進行。一是地球上主角亞里的生活;二是不可思議王國中人物的所見所聞。《謀殺愛麗絲》令我著迷的,除了內文多處引用《鵝媽媽童謠》和《愛麗絲夢遊仙境》的無厘頭循環對話,隱藏諧音、雙關語及卡通化的黑色幽默,無非是它獨特的世界觀:不可思議王國人物與地球人物如同網路腳色與玩家的關係,兩方的記憶是互通的,書中將此稱為「阿凡達現象」。這種概念對現代的網路使用者並不陌生。想像自己是女王身邊的士兵,抑或是庭院裡的一朵薔薇?
然而,當兩個世界扯上死亡的連鎖效應,這種設定不再單純。兩方的一舉一動,都牽連著彼此的生死。
亞里(諧音愛麗絲)從夢中得知愛麗絲在命案唯一目擊證人白兔的一口咬定下,成為命案的頭號嫌犯。一旦女王的死亡判決揮向愛麗絲,致命的連鎖反應也將降臨到亞里身上,亞里與愛麗絲開始與時間賽跑,踏上洗刷冤屈的旅程。
然而,不可思議王國從不講道理。自認為偵探的瘋帽匠和三月兔不假思索的認定愛麗絲為真兇。愛麗絲的同伴蜥蜴比爾,同時也是亞裡的同學井森,雖然力挺愛麗絲,卻總是在調查的重要關頭毀掉證據。
文中多以對話呈現。在不可思議王國,除了愛麗絲,每位腳色的對話只能以無俚頭形容。與不正常的大家相比,正經的愛麗絲反而格格不入。
─「今天是俺的生日,原諒俺吧。」
─「今天是甚麼紀念日嗎?」
─「是俺特別的日子。」
─「你的?」
─「對,今天是俺的非生日。」
─「咦,是嗎?」瘋帽匠十分開心。「好巧,今天也是我的非生日。」
─「你、你說什麼,太驚人了。」
─「說起來你們可能不相信,今天其實也是我的非生日。」比爾出聲。
─「這未免太巧了!」瘋帽匠按著額頭。
這荒謬無理的互動在不可思議王國不過是家常便飯,令人看了覺得荒唐可笑,在發笑之餘感到毛骨悚然。不禁為案情的發展捏了把冷汗;然而,故事中多次的轉折,逐漸浮出許多疑點。所有看似正常的地方透出詭異;荒謬的舉動卻顯得合理。回過頭仔細閱讀,便會發現字字珠璣。這強烈的對比讓人不自覺地相信正常的事物,殊不知掉入了作者設下的陷阱。
《謀殺愛麗絲》除了是部以童話劇情預告犯罪的推理小說,同時也帶有血腥恐怖的色彩。作者小林泰三的血腥,雖然卡通化,卻伴隨著奇妙的真實感。比起血淋淋的殺戮,童話般天真爛漫的暴力所形成的強烈對比及異想色彩,反而給人無形的壓迫。
小林泰三埋藏伏筆的寫作技巧令我佩服。到了文末,文初所提的「阿凡達現象」真實樣貌完全揭露,與亞里所認知「阿凡達現象」完全相反。地球,看似正常的世界其實是不可思議王國的夢境;行為怪誕的王國國民才是所謂的「玩家」,地球人卻是「玩家」操控的「腳色」─「 阿凡達」。明明立場對調才合理,很遺憾的,不正經的不可思議王國才是現實。沒有任何道理,這就是現實。
我們時常認為自己的觀點是正確、合理的;反之,與自身立場相反極為謬誤,更嚴重者被視為異端。或許這是人本身的自大所產生的毛病吧。當主角亞里得知兩個世界的真正關聯時,也不敢置信。當我讀到結尾提到此設定時,腦袋頓時轉不過來,懷疑自己是否眼花看錯,反應與亞里相同。
原來,我們以為的「夢醒」,其實只是夢的開始;不過這也難怪,當你在做夢時會意識到自己是在作夢嗎?只要思考許久,小林泰三的設定並非毫無可能。要是地球只不過是再真實不過的夢。那麼,夢的主人醒來的瞬間,會看到甚麼樣子的世界?夢的主人再度閉上雙眼後,還會夢到同一個地球嗎?在如此未知的情況下,維持現狀也不壞。因為,地球只是個夢罷了。 |